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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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將軍府的嫡女，也是將軍府唯一的女兒。
娘親懷我時，險些小產，後來生我時，更是難產。一來二去便把身子搞壞了，往後也不能生育了。將軍府後繼無人，娘親含淚勸爹爹納妾，可爹爹不肯，只說，將軍府不可納妾。
這是祖母說的，每聽娘親念起祖母時，她臉上總掛著笑容，我想祖母應是個頂好的人。
聽了爹爹的話，娘親雖不提納妾的事，可卻時不時會露出愁容：“你不納妾便從族裏過繼一個，莫要讓我成為將軍府的罪人。”
爹爹無法，只得對娘親說道：“有一個女兒挺好的，這樣聖上對將軍府也能放心些。”
娘親聽了，再也沒提過納妾與過繼的事。
作為將軍府的唯一嫡女，我自是備受寵愛。然而過滿則虧，不知老天爺是不是見我出生太好，非得賞我一身病。從記事起，我喝的藥就比我喝的水還多，說一句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也不為過。
幸而小奚手巧，每次喝完藥，總會變著花樣做不同的甜點給我吃。
為著我的病，爹爹和娘親傷透了腦筋，從宮裏禦醫到民間方士，只要能治我病的，都往將軍府裏請。
在我十三歲那年，隨著最後一個方士走出了將軍府，我的病終於被治好了。
爹爹他們笑開了懷，而我卻耷拉著腦袋。
爹爹看了，便問：“病已治好，歡兒怎麽還一臉不高興？”
“高興，高興！”我皮笑肉不笑地應道，心中卻早已把薛老頭罵了個千百遍。
薛老頭便是治好我病的那個民間方士，不過他並不承認自己是個方士，他說：“老夫乃神醫，怎可與那些江湖騙子混為一談。”
他雖治好我的病，但在我看來他就是個江湖騙子。臨走前，還不忘給我算一卦。
“將軍，這丫頭命中註定有兩劫，如今雖已躲過了死劫，但……”薛老頭欲言又止，最終只是嘆了一句：“若想這丫頭度過此劫，在其及笄前，務必不能讓其踏出將軍府半步。”
這些年我呆在病榻上，大門不出，二門不邁的，閑來無事只能在紙上塗塗畫畫。
偶爾也會想，作為一個病人卻是被無聊死，算不算一種另類死法。不過一想到府外的車水馬龍，十裏長街，心中又實在不甘。
沒成想，如今病倒好了，還是不能出府。
我該不會真的要被無聊死吧？
雖然很生氣，但看在臭老頭治好我病的份上，即使熬了一大夜，我還是親自送他出府。
“丫頭，你大半夜不睡覺，擱這溜耗子呢？”
我瞟了一眼他身上的包袱，撇了撇嘴道：“這不就抓到一只老耗子嗎。”
薛老頭狡黠一笑，道：“噓，別讓其他人知道，老夫平生最怕分離了。”
說著便推開後院的門，擺了擺手道：“丫頭，就送到這吧，你該回去了。”
種桃桃不開，齊心難如願。
一與清景遇，平生憶歡悲。
……
這臭老頭走得真瀟灑，頭也不回，還喝起小酒，念起小詩。
“就這麽想離開嗎？”
一時風起，我不忿地擦了擦眼睛，看了眼被迷昏在墻角邊的侍衛，不禁擡頭望了望。
天將破曉。
隨後“吱呀”一聲關上了後院的門。
王嬤嬤說過府後過巷便是東十街，書上亦有言：茶坊每五更點燈,博易買賣衣服、圖畫、花環、領抹之類，至曉即散，謂之‘鬼市子’。
如要鬧去處，當然東十街。現下可謂是天時，地利，人和，怎能不去逛一逛。什麽及笄之年才能出府，都是那薛老頭怕我賴上他所作的誆言。
在我病好得差不多之時，我便時不時哀求薛老頭帶上我一同去雲游四海，可他總是拒絕，說我的腦袋瓜聰明是聰明，可唯獨在醫術上一竅不通，怕帶上我，有損他神醫之名。
可我又不是他的徒弟，怎會損他的名聲。
走在後巷，遠遠便聽見雞鳴犬吠，販賣吆喝之聲，心中歡喜雀躍，不由加快腳步，不料卻在轉角處絆到一人，險些摔倒。
男子癱靠在墻邊，雪白的衣服上滿是幹涸的血痕，一旁散落著一藥瓶，還有一支被折斷的弓箭，箭頭上的血已經變成暗黑色。
“箭上有毒。”
該不會薛老頭沒有亂謅，真的一出府便遇劫。
想著，我轉身就要逃，卻被他抓住裙擺。
只見男子緩緩擡頭，眼中帶有不甘，吃力道：“救……救我。”說完，又暈倒了過去。
這男子的眉眼好熟悉，像在哪見過。
不及思考，便聽有人喊到：“你帶幾個人去那邊看看，受傷之人跑不了多遠。”
要是被抓到，我有口也說不清，到時候若鬧到將軍府，爹爹定會讓我吃不了兜著走。
我急匆匆想將裙擺抽出，卻被抓得緊緊的。正想一腳踹開，又驀然想起那雙熟悉的眉眼。
罷了，救人一命，勝造七級浮屠，願古人誠不欺我。
想著，脫下那人的一只鞋扔向另一個路口，半拖半拉地回了將軍府。
好在後院的侍衛還未醒。
喚來小奚將其安置好後，我就趴在床上睡了過去，這剛痊愈的身子骨還是太弱了些。
迷迷糊糊醒來時，已是深夜。
“小奚，小奚。”我喉嚨有些嘶啞地喊道。
小奚快步走了進來，眼眶紅紅的，哽咽道：“小姐，你終於醒了，你再不醒來，奴婢就要去找將軍和夫人了。”
我拍了拍腦袋，心想如今我病已好，卻整日未出院門，必然會引起爹爹娘親的懷疑，便問道：“小奚，今日爹爹和娘親可曾來看過我？”
小奚搖了搖頭：“奴婢不知小姐何時才能醒來，又聽聞昨夜薛神醫獨自一人離府，便自作主張向將軍夫人撒了個謊，說小姐昨日已猜到薛神醫會離府，為了親自送薛神醫，小姐在後院熬了一夜，今日怕是都要補覺。”
“將軍夫人聽了，只讓奴婢時刻備些糕點，等小姐醒後能吃上，就沒再說什麽了。只是奴婢見小姐到深夜還未醒來，有些著急，正想著去找將軍和夫人，叫人請大夫，誰知奴婢剛踏出門，小姐就醒了。”
不愧是我的小奚，夠聰明。
我輕拍小奚，安慰道：“我沒事，只是累著了，所以貪睡了些。”
見小奚傷心的模樣，心想這好像是小奚第一次說謊，心中定會有些愧疚，便笑道：“其實小奚也沒有撒謊，我昨夜的確是去送薛老頭了。”
小奚聽後，擡頭一楞，委屈道：“小姐……”
我躲開小奚的目光，有些心虛：“下次，下次若有什麽事，我一定提前告知小奚，絕不單獨行動。我，我發誓。”說著，舉起了手。
小奚緩緩將我的手放下，目光堅定道：“小姐，奴婢想陪在你身邊，是希望遇到危險時，小奚都能擋在小姐面前。”
我一時有些感動，只搖頭道：“小奚不用替我擋，我會好好保護小奚的。”
不過，我好像忘了什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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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將軍府的嫡女，也是將軍府唯一的女兒。
娘親懷我時，險些小產，後來生我時，更是難產。一來二去便把身子搞壞了，往後也不能生育了。將軍府後繼無人，娘親含淚勸爹爹納妾，可爹爹不肯，只說，將軍府不可納妾。
這是祖母說的，每聽娘親念起祖母時，她臉上總掛著笑容，我想祖母應是個頂好的人。
聽了爹爹的話，娘親雖不提納妾的事，可卻時不時會露出愁容：“你不納妾便從族裏過繼一個，莫要讓我成為將軍府的罪人。”
爹爹無法，只得對娘親說道：“有一個女兒挺好的，這樣聖上對將軍府也能放心些。”
娘親聽了，再也沒提過納妾與過繼的事。
作為將軍府的唯一嫡女，我自是備受寵愛。然而過滿則虧，不知老天爺是不是見我出生太好，非得賞我一身病。從記事起，我喝的藥就比我喝的水還多，說一句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也不為過。
幸而小奚手巧，每次喝完藥，總會變著花樣做不同的甜點給我吃。
為著我的病，爹爹和娘親傷透了腦筋，從宮裏禦醫到民間方士，只要能治我病的，都往將軍府裏請。
在我十三歲那年，隨著最後一個方士走出了將軍府，我的病終於被治好了。
爹爹他們笑開了懷，而我卻耷拉著腦袋。
爹爹看了，便問：“病已治好，歡兒怎麽還一臉不高興？”
“高興，高興！”我皮笑肉不笑地應道，心中卻早已把薛老頭罵了個千百遍。
薛老頭便是治好我病的那個民間方士，不過他並不承認自己是個方士，他說：“老夫乃神醫，怎可與那些江湖騙子混為一談。”
他雖治好我的病，但在我看來他就是個江湖騙子。臨走前，還不忘給我算一卦。
“將軍，這丫頭命中註定有兩劫，如今雖已躲過了死劫，但……”薛老頭欲言又止，最終只是嘆了一句：“若想這丫頭度過此劫，在其及笄前，務必不能讓其踏出將軍府半步。”
這些年我呆在病榻上，大門不出，二門不邁的，閑來無事只能在紙上塗塗畫畫。
偶爾也會想，作為一個病人卻是被無聊死，算不算一種另類死法。不過一想到府外的車水馬龍，十裏長街，心中又實在不甘。
沒成想，如今病倒好了，還是不能出府。
我該不會真的要被無聊死吧？
雖然很生氣，但看在臭老頭治好我病的份上，即使熬了一大夜，我還是親自送他出府。
“丫頭，你大半夜不睡覺，擱這溜耗子呢？”
我瞟了一眼他身上的包袱，撇了撇嘴道：“這不就抓到一只老耗子嗎。”
薛老頭狡黠一笑，道：“噓，別讓其他人知道，老夫平生最怕分離了。”
說著便推開後院的門，擺了擺手道：“丫頭，就送到這吧，你該回去了。”
種桃桃不開，齊心難如願。
一與清景遇，平生憶歡悲。
……
這臭老頭走得真瀟灑，頭也不回，還喝起小酒，念起小詩。
“就這麽想離開嗎？”
一時風起，我不忿地擦了擦眼睛，看了眼被迷昏在墻角邊的侍衛，不禁擡頭望了望。
天將破曉。
隨後“吱呀”一聲關上了後院的門。
王嬤嬤說過府後過巷便是東十街，書上亦有言：茶坊每五更點燈,博易買賣衣服、圖畫、花環、領抹之類，至曉即散，謂之‘鬼市子’。
如要鬧去處，當然東十街。現下可謂是天時，地利，人和，怎能不去逛一逛。什麽及笄之年才能出府，都是那薛老頭怕我賴上他所作的誆言。
在我病好得差不多之時，我便時不時哀求薛老頭帶上我一同去雲游四海，可他總是拒絕，說我的腦袋瓜聰明是聰明，可唯獨在醫術上一竅不通，怕帶上我，有損他神醫之名。
可我又不是他的徒弟，怎會損他的名聲。
走在後巷，遠遠便聽見雞鳴犬吠，販賣吆喝之聲，心中歡喜雀躍，不由加快腳步，不料卻在轉角處絆到一人，險些摔倒。
男子癱靠在墻邊，雪白的衣服上滿是幹涸的血痕，一旁散落著一藥瓶，還有一支被折斷的弓箭，箭頭上的血已經變成暗黑色。
“箭上有毒。”
該不會薛老頭沒有亂謅，真的一出府便遇劫。
想著，我轉身就要逃，卻被他抓住裙擺。
只見男子緩緩擡頭，眼中帶有不甘，吃力道：“救……救我。”說完，又暈倒了過去。
這男子的眉眼好熟悉，像在哪見過。
不及思考，便聽有人喊到：“你帶幾個人去那邊看看，受傷之人跑不了多遠。”
要是被抓到，我有口也說不清，到時候若鬧到將軍府，爹爹定會讓我吃不了兜著走。
我急匆匆想將裙擺抽出，卻被抓得緊緊的。正想一腳踹開，又驀然想起那雙熟悉的眉眼。
罷了，救人一命，勝造七級浮屠，願古人誠不欺我。
想著，脫下那人的一只鞋扔向另一個路口，半拖半拉地回了將軍府。
好在後院的侍衛還未醒。
喚來小奚將其安置好後，我就趴在床上睡了過去，這剛痊愈的身子骨還是太弱了些。
迷迷糊糊醒來時，已是深夜。
“小奚，小奚。”我喉嚨有些嘶啞地喊道。
小奚快步走了進來，眼眶紅紅的，哽咽道：“小姐，你終於醒了，你再不醒來，奴婢就要去找將軍和夫人了。”
我拍了拍腦袋，心想如今我病已好，卻整日未出院門，必然會引起爹爹娘親的懷疑，便問道：“小奚，今日爹爹和娘親可曾來看過我？”
小奚搖了搖頭：“奴婢不知小姐何時才能醒來，又聽聞昨夜薛神醫獨自一人離府，便自作主張向將軍夫人撒了個謊，說小姐昨日已猜到薛神醫會離府，為了親自送薛神醫，小姐在後院熬了一夜，今日怕是都要補覺。”
“將軍夫人聽了，只讓奴婢時刻備些糕點，等小姐醒後能吃上，就沒再說什麽了。只是奴婢見小姐到深夜還未醒來，有些著急，正想著去找將軍和夫人，叫人請大夫，誰知奴婢剛踏出門，小姐就醒了。”
不愧是我的小奚，夠聰明。
我輕拍小奚，安慰道：“我沒事，只是累著了，所以貪睡了些。”
見小奚傷心的模樣，心想這好像是小奚第一次說謊，心中定會有些愧疚，便笑道：“其實小奚也沒有撒謊，我昨夜的確是去送薛老頭了。”
小奚聽後，擡頭一楞，委屈道：“小姐……”
我躲開小奚的目光，有些心虛：“下次，下次若有什麽事，我一定提前告知小奚，絕不單獨行動。我，我發誓。”說著，舉起了手。
小奚緩緩將我的手放下，目光堅定道：“小姐，奴婢想陪在你身邊，是希望遇到危險時，小奚都能擋在小姐面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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